撕裂(1 / 3)
公寓很小,一个稍微宽敞的一居室,光线昏沉得像是浸泡在旧胶片里的影像,带着一种被时间侵蚀后的颗粒感,模糊,迟滞,沉闷得像是一口封闭的玻璃罐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,混杂着木质家具受潮后的微酸,微妙地黏滞着,盘旋在皮肤上,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气。
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,发出一声钝哑的回响。他站在玄关处,没有往里走,手指无意识地抬起,视线落在自己被门框磕破的手背上。血已经凝固,暗红色的痕迹贴在肤色上,被空气细细地风干。他垂下眼,看着姜柳芍的背影——她没有换鞋,步伐有些急促,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闷闷的。
她蹲下来,背影缩成一个小小的弧度,肩线微微颤着,被这座沉默的房间吞进了一角。箱子划过地板的声音在寂静里被拉长,沉缓,粗粝,带着钝重的摩擦感,变成刀刃刮过金属的刺耳声音,掠过空气,留下一道近乎无声的伤口。
空间在两个人的呼吸里变得更为狭窄,她没有听见脚步声,回过头时,才发现他仍旧站在门口,沉默地望着她,眼神深沉得像是夜里没开灯的窗,映着外面零星的灯光,却什么都看不见。她垂下眼,把医药箱放在床边的桌子上,语气轻淡:“我没有多的拖鞋,你走了我再拖一下地就可以,自己处理吧。”
他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,只是缓缓蹲下,指尖勾着鞋沿,把鞋拖下来,动作安静得像是空气的一部分。受伤的手背在脱鞋时微微拉扯了一下,他的呼吸短促地停了一瞬,血痕在皮肤上渗开,姜柳芍盯着他的动作,无奈地撇了一下嘴,回到了床沿边。
“你的拖鞋。”他把拖鞋放到面前的时候故意换了一只手,她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移开,盯着他手背的青筋。
他开始拆消毒棉,酒精的气味瞬间溢满房间,在空气中裂变成无数冰刃,在沉闷的空气里拉开一道细长的缝隙。她听见棉签在玻璃瓶口擦过的声音,细微的,干燥的,轻轻地摩擦着她的神经,让她的肩胛骨不自觉地绷紧了一瞬。
“你来找我是为什么?”她的声音悬在半空,被沉闷吹得支离破碎。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。其实更尖锐的疑问正卡在喉间:“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?你为什么又要多管闲事地处理我的账号问题?”可是最后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,却完全理解不了任何一句话,一个简单的无聊的娱乐新闻被她反复咀嚼,这些字句在视网膜上跳动,却像浸了水的报纸墨迹般模糊不清,最后只剩下这样的疑问。
黎成毅拆开纱布,垂眼盖住伤口:“这个月的还款,我还没收到,所以过来问问。”
姜柳芍愣了一下。
“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他讨厌的,肤浅的关心继续砸下来。
的确,她忘了。时间在这些日子里变得模糊,每天的节奏像是被人按在水底,窒息得缓慢,沉重。她逼着自己出门,逼着自己上班,逼着自己把手指按在鼠标上,一遍一遍地填那些无用的申诉表格。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她盯着它,像是在看一个遥远又空洞的梦境,每次点开手机,看见时间的那一刻,仿佛在下注,赌自己是否还站在现实里,可结果总是一样的,她还是得重新面对那些废墟般的琐碎。
她低下头,嗓音轻得几乎被吞没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她立刻拿起手机,翻找转账页面,手指在屏幕上划动,却陷进了某种缓慢的、带着黏腻湿气的虚空里,动作迟滞,视线模糊,手指不受控制,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腕,屏幕上的数字泡在水里,晕成墨迹,晕开,破碎,连带着她的呼吸都被浸湿。
黎成毅捏紧医用胶带,缓缓抬眼,目光落在她的指节上。她的手在颤抖,幅度极小,却清晰得无所遁形。拇指悬停在屏幕上,指关节泛白,手背的青筋微微绷起,她在努力将所有情绪都被堵在这副不动声色的皮囊下。
“你知道我不是催你。”他沉默着,最后终于决定将这句话抛出来。他抿了一下嘴唇,湿润的嘴皮里的微小水汽几秒之后被蒸发,却比质问更让人难以承受。
其实不需要细想,如果姜柳芍不被自己的慌张蒙蔽的话,几乎不需要任何反应时间,在听到这样拙劣的理由之后她可便可以拆除黎成毅背后的想法,对于他来说那一点钱算什么?他不是一直那样认为的吗——把她倔强的自尊看成自讨苦吃。
可她又能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,姜柳芍自己也不知道,“我需要向你道谢吗?”她总是会这么提醒自己。
事到如今这句话像枚迟到的子弹,精准击中她摇摇欲坠的防线。姜柳芍听见自己骨骼深处传来细密的崩裂声,仿佛冰川在春日里缓慢解冻。她的心脏猛地一缩,坠入一个沉闷的深渊里。耳边的声音被拉得极远极远,血液在血管里涌动的声音变得钝重,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胸腔,像是落在水底的石子,沉闷而密集。
眼眶微微泛热,喉咙里堵着一团化不开的钝痛,她屏住呼吸,试图让自己镇定,指尖越攥越紧,手机的边框割得她手掌心疼,连带都被按出一道深深的红痕。
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态。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绷紧,像是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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