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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节(2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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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这湖面投进来一块石头,搅乱她平静的内心世界?而更为不幸的是,由于李向前这块生硬的石头的撞击,又使她对另一个人释放出真正炽热的爱情冲动——可是,当她也给别人的心里投进去一块石头的时候,却又没溅起任何一点水花……从去年冬天到现在,润叶已经经受了半年多火一般的煎熬。她多么想给尊敬的二爸说说她的苦恼,但她又多么不愿意给他带去纷扰。她隐隐地感到,她二爸在工作中也不太顺心,经常有他自己的许多烦恼。她怎么能让他再为她而分心呢?

至于父亲,虽说是个大队书记,但实际上也是个农民,怎么可能理解她的心呢?在这种事上,她不可能在他那里得到帮助;而母亲又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……润叶想来想去,觉得主意还得她自己拿。当然,她一个女孩子家,对自己能有多少力量并没有多少信心。但她想她要尽可能去把握她的命运。

李向前对她的压力越来越大了。不知在什么时候,这人已经殷勤地把她门外冬天烧的煤块,重新垛得整整齐齐,象精心设计的一座小小的建筑物。而且还把原来粗糙的劈柴块,加工得象精致的工艺品一样,在煤块旁边又给她建造起另一座更“艺术”的建筑物!

全校的老师都在夸“她的女婿”,指划着他在她门口留下的“杰作”,惊叹地议论着。

她实在无法忍受了!

她突然决定很快再回一次双水村。这次她无论如何要见到少安——哪怕他再躲着不回家,她也要破开脸皮到山里找到他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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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少安内心的苦恼并不比田润叶少。

当他在石圪节的公路上看完她那张一目了然的纸条后,先是惊呆了。

尽管他和她从小可以说是青梅竹马,但他长这么大,从来没敢想过让润叶做他的媳妇。

不管从哪方面看,这都是绝对不可能的。因为不可能,也就不可能去想。

可是,突然福从天降,一张白纸条如同一道耀眼的电光在他眼前闪现,照得他一下子头晕目眩了!

当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,曾站在公路上幸福地哭起来。那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暖流在他的胸膛里汹涌澎湃;感到天旋地转,整个世界都眉开眼笑,成了另外一个样子。记得当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石圪节走回双水村的;一直到进了他家院子的时候,手里还僵硬地握着她那封信……温暖而幸福的激流很快就退潮了。他立刻就回到了自己所处的实际生活中来。一切简单而又明白:这是不可能的!

是的,不可能。一个满身汗臭的泥腿把子,怎么可能和一个公家的女教师一块生活呢?

尽管现在说限制什么资产阶级法权,提倡新生事物,也听宣传说有女大学生嫁了农民的,可这终究是极少数现象。他孙少安没福气也没勇气创造这个“新生事物”。再说,他家这光景,让润叶过门来怎么办?旁的先不说,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……唉,土窑洞他倒有力气打一孔,主要是这家穷得已经象一个破筛子,到处是窟窿眼……就是家能过得去又怎样呢?女的在城里当干部,男的在农村劳动,这哪里听说过?如果男的在门外工作,女的在农村,这还正常——这现象倒并不少见,比如金俊海在黄原开汽车,他老婆和孩子就一直在村子里住着……另外,想到润叶的家庭,他更寒心了。田福堂是双水村的主宰,多年来积攒下一份厚实家业,吃穿已经和脱产干部没什么两样。她二爸又是县上的大干部,前后村庄有几家能比得上?难道贫困农民孙玉厚的小子,就能和这样的家庭联亲?这简直是笑话!

但他一想到润叶本人,心里就由不得感到酸楚。她并不是一个梦境中虚幻的姑娘。她和他一块长大,相互熟悉和亲切得象兄妹一样。他要是真的能和她一块生活一辈子,那他对自己的一生会多么满足啊!他想他如果当时家境好一些,和她一块去城里上完中学,参加了工作,他说不定真能和她结合在一起……但他能抱怨命运吗?能后悔自己回来当了农民吗?不,他不抱怨,不后悔,也不为此而悲伤。他要帮助父亲养活一家人,而且要对少平和兰香的前途负起责任来。从那时到现在,尽管过得艰难,但这个家庭还维持着——这就是他的骄傲!当然,他还并不满足这些。一旦有了转机,他孙少安还会把这个家营务得更好;他在这方面雄心勃勃,希望将来能和田福堂、金俊山那样的光景争个高低!至于他个人的婚姻,他这两年并不是没有考虑——他终究已经二十三岁了,象他这个年龄的农民大都已结了婚,没结婚的也基本都有了对象。他想他要找一个能吃苦的农村姑娘,和他一起创立家业。但并不是眼下就解决——这不是说现在不想娶媳妇,而是现在还娶不起。他想等少平高中毕业,不论弟弟能找个临时性工作,或者回来劳动,他就多了一个帮手,到那时再考虑自己的婚姻也不迟。最使他熬煎的是,他打闹不起上千元的财礼钱。这两年也有人给他说媳妇,可没人给他说不要钱的媳妇。

现在倒好!有个拿着工资的媳妇要跟他,他可又不敢娶了……孙少安思来想去,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,一个人抱住头痛哭一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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