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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多少钱的馄饨?”白灰的大衣随意披在身上,衣襟和袖口都黑乎乎的。这是个壮实的汉子,在阴冷的天里迎风抬手。他嘴里是问着价钱的,甲缝藏了点污垢的手摊开,掌心里却是一枚铜角子。

老板随口报了价格,伸手拿过,眼睛却和那汉子一样,默不作声地暗暗盯着,旁边邮箱筒前的男人。

男人穿着羊绒呢子大衣,褐色的围巾把他的半张脸,捂的严严实实。

他取完信,脚步轻快地走向小巷。汉子和老板待他走远一些,立马放下东西悄悄跟上,随他们去的还有周围七八个走来走去的路人。

那个小巷附近早早被他们的人围住,汉子倒不着急。他只是握住腰上的枪,带队慢慢跟着不至于跟丢。对方是个狡猾的人,又培养了几个跟他身形相近的替身,每一次抓到的都不是他,每一个也都有骨气的很。

他们也走进了巷子里,这一个是他们牺牲了五个探子换回来的,必然错不了。

蟒蛇走的轻松,心里也确实轻松。自从毙了那五个人,他就知道这计划要暂缓了。

民国四年袁世凯称帝,护国之举就开展的浩浩荡荡。彼时云南都督唐继尧野心勃勃,而滇军军费粮草不足,空有人在犹如人有骨无肉。他则另辟蹊径解烟禁,“设烟厘金,每百两收滇币五元,使鸦片运销合法化”。

其余军阀见之效仿,而上海一直是商贸中心,这些年的鸦片聚集地也逐渐转移到这。当时他在巴黎加入了共产党,发现自家产业里有掺一脚这鸦片之事。他回国后暗自搜索运作,慢慢将分散在各地军阀的鸦片贸易,聚拢到了上海。而这些年的天灾人祸不断,倒也叫他做成了。

他看到前面不远处走来的二叁人,七八人,慢慢停了脚步。看护妹妹的人传来消息,妹妹终究是成为了他的同志。但他也知道,这不过是借着两人兄妹的身份,组织特意送来的替罪羊。

他如果成功了,妹妹会接替他。他一旦离开,这里留给她的,无疑是一堆她亳不了解的烂摊子。这些年他安排人传给他她的消息,他是相信她的能力的,但他也要给她足够了解的时间,不能让她折在这里。

“蟒蛇?”汉子距离他只有半米,“还是叫你梧蓊。”

“梧蓊就好。”他浅笑转身,顺手取下了脖上的围巾。

“你知道你跑不掉了,就这么从容吗?”汉子见他如此,不敢相信,既怕他有后手,又怕是空城计。

“有我没我,于我的计划没有多大影响。”他将围巾平铺在地上,坐了下去,“你们人都到了吗?”

“什么?”那个老板打扮的人忍不住发问。

“哈哈,没什么。”梧蓊笑着摇摇头,他知道他们怕他布了暗棋,不敢轻举妄动,“我跟你们说说吧。”

他们严阵以待,身子前倾脚扎的稳,手里的枪捏得更紧了。

“我六年前加入了共产党,”他的话讲的不快,带着回忆往昔的松快,“在巴黎的时候,发现了自家人也掺和了鸦片的事。”

“鸦片汲人精气,控人神志,毁人良知,说是灭世之物也不为过。就这样的东西,成了这片地方,乃至全国的通货。”他话语平淡,仿佛早早怒骂了多次,已无力再骂,“所以我一回国就盯上它了,花了六年聚在了上海这一块。”

“你要做什么!”汉子听他讲着,心里越发躁动焦虑。他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,手里的枪慢慢抬起。旁的人见他上前,有几个冒进地冲上去。有一人手一抖,一枪打在了梧蓊的腿上。

另几人听见他的闷哼,有些激动地上前。“别动!”汉子下意识一拦,见没发生什么事,才带人去抓他。

梧蓊见来人越靠越近,嘴角上扬的幅度也跟着变大,“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,也应该知道我家家境不错。”

“我不仅做了这件事,还花钱雇了全国各地的学生,给那些种鸦片,有亲人吸鸦片,在卖鸦片的人,讲了讲鸦片的坏。”

“你知道这些年,鸦片产量不高的原因吗?他们不敢种了。你知道我把鸦片贸易聚集到这做什么吗?”

汉子已经把他提了起来,让人押着,脸黑的不行。

“最近是不是有高层商讨会,所有人都来?我从回国开始,就在上海沿海都买了地,挖了数不清的坑,买石灰石矿。我会当着全上海的面,杀鸡儆猴,把他们的人,连着你们搬来的鸦片仓库,一起沉海。”

众人见他的眼神深沉癫狂,有几个被吓得跌坐在地上,嘴里大叫,“疯子!他是疯子!”

梧蓊停止了笑,显得落寞。说了这么多,他的记忆也回到了年少。走马灯似的经历快速略过,最后停下的却是那一个画面。

妹妹的面前放了一封信,抬起的脸是迷茫的,眼睛有他不懂的难过。他记不得那天她是怎么离开,却记得她声音里的颤抖,绝望。

他们还来不及反应,突然灼眼的猛烈光线首先闪瞎了他们眼睛,其次是紧随光线后出的剧烈声响。最后他们的肢体胡乱飞出,躺着在地上时,才有了后知后觉的疼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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