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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第7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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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太傅道:“皇上,国库银两已陆续送往重灾之地……不足以支持抢修改道之事,臣以为,还是应当找寻更为坚实的固堤之法,先将堤坝牢牢填补,拖延时日,待国库日渐充裕,方可一举促成改道大事。”

户部的许尚书适时在后面补充了句:“禀皇上,估计只需八年。”

“八年?又够淮南发十几次的洪了!”齐昱拍案怒斥,“漫地大水,庄稼颗粒无收,你要淮南万万百姓靠什么养活?靠你吗,许尚书?还是林太傅在何处有百万亩良田?”

堂下众人慌忙跪下称罪。

一旁的屏风后,温彦之慢慢停了笔,明眸微动,好似思索着什么。

周太师沉声道:“皇上,臣有一谏。昔年秦皇治旱,善用郑国献策修渠,关中后代乃有郑国渠,如今我朝治水,亦是同理。山外有山人外必有高人,兼听则明偏听则暗,臣以为,当广纳天下奇人之见,说不定可另觅他法。”

听了这话,坐在堂上的齐昱和跪坐在屏风后录事的温彦之,同时抬起头来。

云霞染上天边,天色将晚。

申时的钟敲过,大太监周福快步走进御书房,说惠荣太后请齐昱过去用膳。

齐昱心知是母后听说了今日自己发怒之事,便想询问些个,然而水患、国库之事顶在肩头,眼下还审着温久龄送来的回鹘各部的细报,江山社稷如一把尖刀悬在头顶上,叫他实在没了胃口。

“回了吧,”齐昱道,“让御膳房给太后送些解暑安神的汤去,替朕告个罪。”

周福应下,便命人去了。

温彦之到了时间下工,便从屏风后收好一干花笺软毫,收起布包,跪安告退。

齐昱随意挥了挥手,没有在意。

可过了一阵,余光里却瞥见,那温舍人还跪在那里。

齐昱挑起眉看向堂下,神容略带倦意。

可心里却是一丝异样的好奇。

在他清淡的目光下,温彦之没有抬头。

橘色的夕阳从他背后打来沉沉的光影,光束沾染了他乌黑的头发。他跪在那里,背脊笔直,肌肤经由照耀,白得几欲透明。

“皇上,”清透的音色,没有任何不安与颤抖地,稳稳传来,“微臣有事启奏。”

齐昱点头,“说。”

“启禀皇上,微臣在殿,闻淮南水事之凶猛,欲呈拙见。”温彦之虽说“拙见”二字,身体却不见得有多谦卑,反而愈发笔挺。

这却让齐昱奇了怪,一个内史府的七品舍人,成天尽鼓捣笔墨,如今竟要置喙水利之事。

他不置可否地笑了。

可温彦之的神情,仍旧肃穆。

他双手自然地垂在两侧,并无任何笏板、提词在前,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掷地有声,连句成章:“微臣以为,水利之修补,莫若改也。改天道,莫若改物造也。淮南江河之弊在于砂石,河底沉沙非人力所能为者,不如以河水自治之,以河水自攻之;洪涝之弊在于水患,水之所以为患,是谓积水淹田,将夺民生也。若使阡陌、城池足以排水,良田、河谷足以散水,则河堤稍崩,又有何惧?”

☆、 【听起来好谦虚】

讶然的神色在齐昱面上一掠而过。他唇角勾起一抹探寻的笑意,微微坐直了身子。

“河水自攻自治?这是何意?”

温彦之顺答道:“禀皇上,《墨经》有云,‘力,形之所以奋也’,意为事物运作皆是力之作用。淮南江河泥沙沉积,皆因流水之力不足以冲散砂石。若能增大流水之力,使之足以冲散沉沙,则河床得以变低,亦可减轻河堤负压。”

——增大水流之力?

此言好似一道金光,从齐昱脑海一划而过。

增强水流之力,则是让水流更为湍急,且使河床负重增加,那么……

“你是说筑高堤坝,缩窄河道?”齐昱忽然道。

堂下跪着的温彦之闻言,静静伏身叩首,温温吞吞地说:“禀皇上,水利修缮之事,乃工部管辖,微臣小小内史,不敢堦越,只如周太师所言,斗胆进言,呈上愚见,望皇上三思。”

齐昱唇角的笑意渐深,看着温彦之伏下的后背和他戴着乌纱帽的后脑勺,怪道:“既是工部管辖之事,你一个小小内史,又为何对水利之事知之甚详?”

温彦之直起身,面无表情:“回禀皇上,此类道理,皆载于书本之中。微臣只是读书罢了。”

齐昱:“……”

听起来好谦虚。

但为何总觉得他在说朕不读书?顺带,还说朕的百官都不读书。

齐昱垂下目光看向温彦之肃穆清秀的脸容,总错觉在上面见到了温久龄的重影。

眼睛疼。

温彦之依旧是那副呆板模样,只躬身再伏了伏,便真的跪安了。

望着温彦之徐徐走出御书房的背影,齐昱的双目微微眯起,直到那沙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后,才慢慢收回视线。

齐昱若有所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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