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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 猗蔚(1)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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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清蔚迎着烈阳,一头扎进了湖水。水冰冰凉凉。湖面泛起金色的涟漪。水底的水草温柔地抚着她的脚掌。

她在水里游腾,冒出头来,水光映着落日的熔晖。

远远的,陈绀把《梨花又开放》唱得凄绵婉转。

夏日的风,裹挟了青草的香、熟果的甜,还有溽热的湿。

清蔚拍着水花,叫她:“好凉快,下来游吧。”

陈绀坐在岸边,冲她摇头。她不想游。她很快就要回去了。

清蔚仰起头,重新倒入水中,如倒入母亲结实、富有弹性的怀抱。水花哗啦啦地掀起。

“陈绀!”

一声呼喊,如石子坠入水中,溅起水圈那样,在山里层层地荡开。

栖在湖边的鸟四散开,射入霞天。

跑来的男人短袖长裤,裤子挽到膝盖,膝下尽是泥结的垢。

清蔚像饮水的鸭子,扑棱两下,浮在水上,看见陈绀站起来,拍拍裤腿,对她喊:“清蔚,我回家啦。”

她的绀色衣角掀起,短短的一霎,像展翅的蝴蝶。

日头渐渐下落。

清蔚在岸边撑起身子,翻上来,滚烫的水泥地面粗粝不堪,磨得她手生疼。身上的水晕深了水泥,灰色变成黑色。

她提着凉鞋,走在干得开裂的泥土地上。上面布满了砂石,硌得脚底肉生疼。

回到家,她用手扣掉嵌在脚底的肉里的石子。

小背心紧贴着皮肤,水带着热量,化作了水蒸气。夜风吹来,竟有凉意。

不知哪家正炒花椒,飘来辛辣的香味。她响亮地打了个喷嚏。

苏青猗来时,她低着头,拧着衣服。

外面的鸡鸭被母亲挥着长竹竿赶进屋里,喔喔嘎嘎响成一片。

夜幕降临。

“这孩子,不太听话。”母亲叹口气,夹了块玉米芯子投进火里。黄亮的火光映着她蜡黄的脸。

“不像那陈绀。老实又懂事。”

清蔚听了,没说话。

借着火,将衣服烘干后,她跳起来,跑去外面。

“没事。还小么。”

苏青猗看她跳跃的身影。夜没黑透,天上漏着点光。她比山里的野兽还要活跃。

“哪里小?”母亲嗔怪,“都十一岁了。”

苏青猗笑笑,转移话题,说:“九月份,就让她在城里入学吧。”

“嗯。”母亲又叹口气,“这下,以后也难得回来一趟了,希望别给你添乱子才好。”

“不会。她刚还叫我姐夫,乖巧得很。”

是很乖巧。

本来在拧干湿衣服,见到他,就松开了皱巴巴的衣角,还捋了捋。

垂着双小手,轻轻地,用一句气音,叫他“姐夫”。

才见过几次,又有许久未见,倒还记得他。

苏青猗又看了眼清蔚离开的方向,她回了房间,开了灯,不知在做什么。

苏青猗没在清蔚家待几天,就走了。

他难得回来,母亲想让他多留几天,他说他忙,没答应。

强扭的瓜不甜,清蔚想开口的心也安分下来了。

他走后,清蔚捏着根竹枝儿,在地上划拉着,问正在洗衣服的母亲:“妈,姐夫这几天回来做什么啊?”

苏青猗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,他和母亲说的是,事情尚没完全定下来,别让孩子空欢喜一场。

母亲想了想,问她:“想不想和你姐夫住城里?”

清蔚点头。

母亲说:“那你就准备准备,妈之前和你姐夫商量下,准备送你去姐夫哪儿读书。”

清蔚“哦”了声,心里开心翻了。

八月中旬,苏青猗才重返,接清蔚去城里。

他说,那边的学校都找好了,趁早去报个道。

行李是早收拾好的。

他提着两大袋行李,等她和母亲告别。那里面,也不全是清蔚的东西。清蔚母亲,也就是他岳母,塞了很多腊味、鸡蛋、蔬菜,说这些东西,还是自家的好。

嘱咐的话,在他来之前,母亲就耳提面命,说过好多遍了。

临了临了,也只有一句“好好照顾自己,不要给你姐夫添麻烦”。

小女儿长这么大,还没离开过她,结果这一走,就是数年,当母亲的,心里千万个说不出口的担忧与挂念。

母亲送清蔚上车时,她没哭。车发动后,她看着慢慢缩小的人影,眼泪倏地就掉下来。然而,她心里记着母亲的话,不敢出声。

苏青猗沉默不语地,抽了两张纸递给她。

他的手很白,堪与纸媲美。

清蔚接过来,反倒不再哭了。

她想的是,不能在姐夫面前丢脸。

在乡下读书的清蔚,写不好自己的名字,总歪七扭八,甚至把苏青猗的名字写成苏青倚。

他捉住她的手,写上“猗”,又在旁加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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