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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星点点的骆驼草,为荒原平添了几分生机,那遥远的地平线上,波光粼粼,荡着一层一层的浪,更显出了天的无边,地的辽阔。驴子不时的打一声响鼻,嘎嗒嘎嗒地走着,驴车就如一叶小舟,一荡一荡地,荡在沙海中,将要把他的娃荡到省城兰州,荡到那所农家子女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学里。老奎的心畅快极了,多少年了,他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,他真想放开嗓门,吼几声山调调,抒抒心中的快意。但是,他还是克制住了。他在子女们面前严肃惯了,猛然间让他放开,他还真放不开。他也很想与开顺说说话,但是,好像也找不到要说的话。闷了半天,才想到了一句话。就说,开顺,等蹲安稳了,你就给爹来封信。开顺说,好!说完了,他还想说,但是,又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驴车要过许家柴湾的沙墙头子时,一辆卡车迎头驶了来,前头的路上,卷起了弥天的沙尘,一下向驴车吞了来。就在驴车与大卡车相错时,老奎才看清了开车的杨二宝,杨二宝也自然看到了他。卡车向左拐了一下,毛驴车向右拐了一下,他们又相互对视了一眼,错过了车,各自又走上了各自的道。驴车却被卡车扬起的尘土浓浓地罩了起来,走了老半天,待尘土落了,老奎才长长地透了一口气,呸地啐了一口,心里不由骂道:骚颠猴,能球个啥?不就是钻了政策的空子,舞整了几个银子,再有什么了不起的?有本事,你也送一个大学生,让我看看,让全村人看看。想到这里,先自乐了,回过脸去,见开顺眯着眼儿,若有所思着。老奎说,开顺,到了大学,要好好学,要学些真本领。开顺说,爹,你放心,我一定好好学,不会让你失望的。老奎说,无论到了哪里,到了任何时候,都要行得端,活得正。咱是农民的儿子,条件比不上城里人,比不上,就不要跟他们比,不要丢了活人的志气。开顺说,爹,我记住了。老奎还想安顿两句,觉得娃什么都懂,就不再说了。他不说了,开顺却说了。开顺说,爹,你要多注意身体。老奎听了,心里一下感到暖烘烘的。娃大了,真的大了,知道关心人了。就由不得点了点头。

杨二宝与老奎擦肩而过时,也看到了老奎,看到了驴车上的开顺。开顺考上了大学,在村里沸沸扬扬,他也听到了。听到了,他就装作没听到,在家里在外面,都闭口不提。嘴上不提,不一定心里不想。心里也想,心里一想,就像堵了块东西,很是不平顺。平顺不下来,就把希望寄托在天盼的身上,暗想着,将来要是天盼能考上大学就好了,也给他争一口气。回家见了天盼,就叮咛说,天盼,你哥前几年受耽误了,没有考上大学,也在情理之中,可你不同,一上学,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,不愁吃不愁穿,将来要是考不上个大学,就说不过去了。需要啥,尽管说,只要为了学习,爹什么都给你答应。天盼听了,也不表态,就龇着牙笑。他一看就生气地说,你就只知道笑,怎么不说话呀?田大脚就为儿子辩解说,考上考不上都是由不了自己的事,你叫人家咋说?杨二宝说,大学也是人上的,怎么由不了自己?还是学得不好,要学好了,不愁考不上。

此刻,当他与老奎狭路相逢,心里便没来由地泛起了一股恨。他恨自己的儿子没出息,又恨老奎那蔑视一切的球样子。暗想着你老松能啥哩,你的儿子虽然考上了大学,你能不能供出来还是个问题,你能球个啥?

这几年,他的生意很好,仅他的羊场,一年就能赚两三万元,再倒腾一些化肥、羊毛、木材生意,一年也能赚好多。这次,他带着天旺上了一趟南方,送了一车羊毛,回来时,又顺路在甘南拉了一车松木,下到县木器厂,光这一趟,就净赚了两三万。天旺跟了他一年多,也学会了开车,也考取了执照。尽管如此,他还是有点不放心,想多带带他,让他多熟悉熟悉路况,多了解了解生意中的行情,然后再把方向盘交给他,让年轻人跑去,闯去,他就守着家,照料门上的事。杨二宝正盘算着这些的时候,没想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天旺却猛然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。

天旺说:“爹,你和奎叔究竟有多大的隔阂,就不能缓和一下吗?”

杨二宝说:“说起我与老奎,隔阂就大了,爹受的冤枉苦,都是他一手造成的。过去的,也就罢了,不说了。可是,到了现在,他还是这个德行,看我富了,叫花子见不得端锭碗,就眼红,到处告状,想把我整下去。把我整下去他能得到什么?他什么也得不到。这人啊……同这样的人,还缓和个啥?我不缓和他又能怎样?”杨二宝不说则已,一说起老奎,就由不得激动了起来。

天旺听他爹这样一说,不免有些失望。他无法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、谁是谁非做出准确客观的评价,也无须做出那样的评价,但是,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,就是在他饿得快断气时候,是奎叔从生死门槛上救了他。点滴之恩,当涌泉相报,即使报不了,也不能以德报怨呀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点,他也非常明确,他已经爱上了叶叶,虽然,他还没有明确地向她示爱,但,爱的种子早已埋藏在他的心中了,也许就在两小无猜时的嬉戏中,也许就在小学时,她对他的呵护中,或者就在上学放学的来来往往的路途中。基于多种的情感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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