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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腿肚子一软,就跪倒在了地上,用手着自己的耳光说:“我不是人,我不是人啦,我偷了种子,荒了地,父老乡亲饶过我这一次吧,支书饶过我这一次吧,从今后,我杨二宝保证改邪归正,老老实实做人,再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了。”

俗话说,砸寡妇的门,平绝户的坟,吃月娃的奶,偷儿媳妇的尿盆是四大缺德,偷种子更是缺德中的缺德。人哄地一时,地哄人是一年啦。你偷了地种,比偷了别人家面柜柜中的面,米箱箱中的米还要让人气愤。大家群情激愤,大家义愤填膺,有人竟然给了杨二宝两个耳光,几个婆娘围着杨二宝又骂又啐,指着他的鼻尖声讨了起来。

等大家出了一阵子气后,最终在老奎的主持下当场对杨二宝作出了处理决定:处以两倍的罚粮,到秋后分红时扣除。而对荒下的地,立即采取补救措施,改种秋粮。

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。

然而,天有不测风云。那时候抓坏典型如同抓好典型一样重要,一样分指标完任务。县上给公社下达了两个“破坏农业学大寨坏分子”的名额,公社正为完不成任务而发愁,没想到杨二宝的事传到了公社的头头们的耳朵,他们欣喜若狂,带着工作组下来调查了一天,落实了情况后,当天就让民兵小分队把杨二宝关押在了红沙窝村的大队部,等候处理。

杨二宝被关押,慌了田大脚。虽然他们经常吵嘴打架,但是他们毕竟是夫妻,杨二宝毕竟是一家之主,他走了这一步,也是为了这个家呀。现在出了事,田大脚仿佛觉得天塌了,地陷了,六神无主了。她不认识公社的头头脑脑,她只认识老奎,她当时已经怀了身孕,就腆着大肚子,带着秀旦和天旺来向老奎求情。一进老奎家的门,田大脚就让两个娃扑通地跪了下来,跪在了老奎的面前,她声泪俱下地求起了饶:“好我的支书哩,看在两个碎蛋的分上,看在我一个大肚子婆娘的分上,请你饶了他这一次吧,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。”

其实,老奎的心里也很难过,他原本想治治杨二宝的毛病,给他一个教训,也刹刹村中的歪风邪气,却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,也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。看到跪在他面前的婆姨娃娃,心里更不是个滋味。就向两个娃招招手说:“你们起来,有话起来说嘛。”

老奎的女人罗秀莲就马上过去扶,两个碎娃就固着不起。老奎女人说:“田姐,让他们起来吧,别跪了,让人看着多不好呀。”

这一幕,恰巧被老奎的小丫头叶叶看到了,叶叶就去搀天旺,说:“旺子哥,你起来,起来吧!”

天旺不敢起,就看他妈。

田大脚说:“支书要是不答应,你们就不要起。”叶叶就过来摇着老奎说:“爹,求求你了,你就答应吧,让人家跪着多不好呀。”老奎说:“不是我不答应,现在是我说了也不算。我也搞不清楚公社是啥意思。起来吧,起来说。”说着就将秀旦一把拎了起来,又将天旺一把拎了起来,然后在两个娃的脑袋上摸了一下说:“大了,娃们也都大了。”顿了顿,老奎又说,“现在已经由不了大队了,是公社说了算,完了我可以找找苏主任,批评教育一下,就放了算了。”

田大脚说:“谢谢支书,你一定要找苏主任说说。”

老奎说:“我答应的,一定会说。但是,我说了能不能起作用,就说不准了。”

老奎果真找了苏主任,苏主任不但没有答应老奎的请求,还把老奎批评了一顿,说老奎思想觉悟不高,阶级斗争的弦儿绷得不紧,对这样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坏分子,就是要严厉打击,实行无产阶级专政,绝不能心慈手软。

老奎挨了一顿批评,回来后,一连几日,很少说话,沉默得像一座大山,络腮胡子将他那尖瘦的下颌团团围了起来,越发让人觉得冷峻威严。他知道杨二宝这次是闯到了风口口上了,想躲也躲不了了,非给他判几年刑期不可。这种结果,是他没有料想到的。他有时也责怪自己的火气太旺,倘若当时不开那次批斗会,也就没有杨二宝的牢狱之灾。可是,不开那样的会能行吗?偷了种子,开会批斗他一次也不过分呀,只怪杨二宝这杂种太缺德,谁让他干下了这没长的事,也怪他偏偏对上了这个风口口。有啥办法呢?这是他的报应呀。

半月后,县上在这红沙窝村召开了万人公捕大会。开会这一天,村里第一次来了吉普车,还来了大卡车,大人娃娃都跑去看,看完了就说:这铁疙瘩凶哩,跑起来驴都撵不上。会场设在村口的乡场上,人山人海,高音喇叭一直响着,呜呜啦啦的,声音很大,能传几十里,讲的什么,谁也听不清。到处是攒动的人头,把尘土攘到了半空中,一直飘着,落不下来。红沙窝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的人,从来没有经过这么大的阵势,事过多年,当红沙窝村的人谈论起这次公捕大会,还在津津乐道地说:哥哥!那阵势,大得很。红沙窝村的人说的“哥哥”,不是指的兄弟关系中的哥哥,而是一个惊叹句式,相当于现在的“哇!”“哇噻!”。

公社为了达到现场教育的目的,让红沙窝村的人坐到了会场的前面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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